了不起的“马赛克”：高清时代的像素情结

“马赛克”原本是一个建筑名词。在拜占庭帝国时代，色彩斑斓的玻璃碎片拼贴图案，是奢侈艺术和工匠技艺的极致体现。然而，当马赛克随着时代从神圣的教堂转移到电视画面上，它的意义就发生了值得玩味的变化。

对于各位宅男而言，马赛克最直接地与岛国动作片相关联，它代表着某种不言自喻的隐秘、欲说还羞的联想。有码和无码，绝不仅仅是视觉上的直观与否，而是某种界限的突破和心理期待的抬升。

仔细想来，我们与马赛克的最初相识，其实远没有这般香艳。儿时的红白机游戏，早已建立起我们与“马赛克”之间的不解之缘。满屏的马赛克，一样能够点燃我们的肾上腺素，令人血脉偾张。

电子游戏的雏形

游戏电影《像素大战》即将登陆中国内地院线，吃豆人、大金刚、贪吃蛇等经典游戏形象在电影中悉数亮相。这些游戏界的知名角色全部由像素组成，通体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荧屏亮光。

电影的名字很简单，只一个单词《Pixels》（像素），这个词由 Picture（图像）和 Element（元素）各取一部分组合而成，中文词也是这样拼凑得来的。像素作为电子影像的最基本单位，经过巧妙的组合与排列，可以构造出富有创意的像素图像。由于占用空间小、色彩明艳、轮廓清晰，在硬件性能孱弱的电子计算机初期，这样的像素图就被采用作为制作游戏的标准影像模式。

1958年，比拉尔夫·贝尔更早的另一位“电子游戏之父”——威利·席根波森（Willy Higginbotham）通过示波器设计了一个叫《双人网球》（Tennis for Two）的简单游戏，电子游戏从此登上历史舞台。用现在的眼光来看，该游戏画质可谓感人：一个光点代表了网球，两条直线分别代表球网和地面。示波器显示屏的分辨度非常低，像素点清晰可见，但这并不妨碍参观者的热情，他们不惜排好几个小时的队，就为了玩上一把。

直到大家熟知的任天堂红白机时代，游戏画面虽然得到了一定的进化，但囿于图像处理技术的限制和硬件性能的不足，仍然只能用颗粒感的像素组成画面，在简单的显示中充分挖掘游戏的可玩性。

“马赛克”堆砌出电子游戏的最初，当时却并没有“像素游戏”这一概念。游戏以像素形式呈现只是时代技术的局限。在当今的技术水平下，游戏画质已能达到高度清晰化，但仍有一些游戏执着于像素化风格，“像素游戏”的概念这才真正浮出水面。

在今天的游戏市场，高清画面是游戏开发商和玩家的重要追求，不少3A级大作甚至已经具有了媲美电影的高精度、高细节画面，但仍有游戏开发商和玩家对像素游戏乐此不疲，想来原因可归结为两个词——情怀与审美。

马赛克之恋

匆匆向前的时代，我们都需要能给予自己愉悦的精神一隅。这种精神上的寄托和慰藉，其呈现形式五花八门，而对于回忆的追溯和复制，亦是其中的重要形式。

回首旧时光，总是氤氲着朦胧的美好。像素游戏能让一部分玩家直接地联想到童年，以及对游戏的最初心理概念。像素游戏就像是电子版的乐高玩具，稚趣朴拙的画风所牵动的，是对纯真岁月的美好记忆，是对已逝去时代的回味与不舍。当国货回潮、“东北大板”重新风靡街道，像素游戏也成为一代人怀旧的标配。

另一方面，像素化作为一种风格，可追溯到流行艺术，即我们熟知的波普艺术。波普艺术以公众创造的都市文化为基础，单调、重复、浮华，大色块的视觉冲击，具有浓郁的商业文明气息。高度概括的像素艺术是波普艺术在E时代的延伸。极简的视觉元素、富有节奏的表现方法，使像素艺术成为艺术家表达观念和情感的重要手段；简单粗暴却不粗糙、多彩缤纷却不缭乱的视觉张力，也让它成为时尚人士的新宠。正如你所能见到的，像素风格已经走出数字屏幕，被运用在更多的艺术领域。无论在T恤上、在杂志插画中、在包装领域里……像素艺术像一阵风般流行起来，成为一种怀旧又时尚的视觉语言。

马赛克之魅

正如开篇提到的，马赛克在某种程度上名为隐藏和限制，实则是一种更具刺激性的联想激发。在模糊不清的像素世界里，一切都缺乏细节，带给玩家的联想却是高度自由的。高饱和度和低分辨率的形象，却不乏对色彩、性格和情绪的传递以及对想象力的刺激。小时候买红白机游戏卡带，常常被卡带上精美的封面贴纸所蛊惑，心底明知游戏实际画面与其相去甚远，却不觉受到欺骗。遮遮掩掩的马赛克，通过我们的脑补，被还原成媲美封面的高清无码图，我们潜藏的想象力，也被充分地挖掘出来。

时代在发展，像素游戏也从电子游戏唯一的表现形式变成了边缘非主流。喜欢像素游戏的小众却大可不必为此担心——当安迪·沃霍尔的金宝汤罐一次次印上T恤，当草间弥生艺术展门前排起人龙，我们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时代对于文化符号的追捧。“马赛克”作为文化符号，具有视觉和心理的双重意象，既封锁敏感，又扩张想象，既强烈怀旧，又趋向现代。技术总会淘汰，女神联盟变态sf，而艺术永存，因此，像素游戏不会消弭，而会朝着更具风格化的方向流派式发展，不仅存在于回忆里，更将在现实中稳定而醒目地独占一席。

旧瓶新酒：现代像素风游戏

硬件技术的发展使得显像技术腾飞，高画质、高分辨率的游戏风靡世界，却并未使像素游戏消失。在以复古为流行文化趋势的浪潮中，新的像素游戏不断涌现，像素游戏的队伍不断发展壮大。像素游戏在视觉效果和游戏方式上也在不断演进，焕发出新的活力。

最有名的像素游戏莫过于《我的世界（Minecraft）》。这款全球销量逾7000万份的游戏，在3D空间中创造出一个像素化的世界。游戏中的万事万物都由像素方块构成，玩家可以通过破坏和建造，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。每每看到大牛玩家们不计时间和精力打磨出的宏大世界（例如《权力的游戏》中的君临城），我们总是忍不住顶礼膜拜——简单的体块有规律地重复排列、堆叠、延伸，衍生出丰富的层次、高度的秩序性和无限的韵律感，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。

相比《我的世界》，《泰拉瑞亚（Terraria）》的2D横版像素画面复古得更加彻底。这里同样是一个高度自由的世界，与《我的世界》最大的不同也许是大量动作元素的加入，使玩家不仅可以关注于建造和探索，还可以享受战斗与冒险之趣。

而《FEZ》则极富创意地将2D和3D效果结合起来，构造出一个脑洞大开的世界。令人惊艳的关卡设计，配合8-bit颗粒质感的音乐，将玩家带回那个对于游戏满是爱意的纯真年代。